一位中年失业者的2019：这并不是最沮丧的人生，我不会认命

　　过去一年，互联网经历裁员潮，一位36岁的游戏企业员工年初离职，失业八个月。他让费用压缩至一周30块、尝试开滴滴、在找工作频频受挫的过程中经历去中年危机。职业瓶颈还培养了感情中巨大的性别压力，他跟丈夫的关系也一度走去了解体的边缘。

　　面对接连袭来的困难，他想方设法，努力从自我否认的窘境中跳脱了下来，在新城市找到了新工作。对他而言，这不仅仅是事业的重启、生存的保证，更是人去中年后，对生活更多可能性的尽力探索。

　　

　　失业以后，有段时间我就会关心起街上各式各样的人。桥下的流浪汉、街边摆地摊的，好奇他们是如何活的，是不是有天我也必须如此活。一次跑去宿舍旁边，看到一个女人弄个车子在炒田螺，看年纪跟我差不多。这把我想到小时候，我吃饭要经过一个菜市场。路过商贩时我暗下决心，我之后必须不能成为一个卖菜的。

　　现在看到它炒出来最努力，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模式，我就会有点难受，觉得自己不如她。

　　过去7年，我在一家游戏创业企业做老板，月薪一万五，以为随着企业转型，财务迟早会改变。今年2月，我最后一次去上学。人走空了，因为公司欠了债，办公室也被封了。我得到工位上拿走我的东西，只好跟着搬运工从货梯上了楼。

　　回到家，我算了一笔账，郊区的贷款4000，自己缴保险1700左右，这两项是硬支出，还不算吃饭的钱。过去几年，我负担着两个人的家庭生活成本，没存下钱，生存压力一下子来了。

　　爸妈决定每天支援我五千块。他俩退休金加上去六千多，几乎是拿起积蓄在替我。我妻子帮了我一万三，让我把*敏*感*词*欠款抹平。我去年36岁，本来需要养你们，有时想想感觉无颜以对。

　　我不能再吃一顿30块的订餐了，自己买菜，30块的菜品能喝一周。我家楼下有个农贸市场，七点关门，我大概六点多过去，那时候快下班了，能赶上卖相差的菜正倾销，10块钱只能买一堆。

　　我还要过去开滴滴，几天下来赚了五百块。可我的车车价大，去掉油钱只剩两三百。后来却能到送闪送，研究了一下，发现需要穿她的大衣，面子薄，就不好意思去送了。

　　

　　那一阵我的状况非常差，夜里失眠，天亮了才起床，醒来看到月亮终于落江了。买菜、做饭、吃饭、收拾房间、上床就寝，又睡不着，刷手机，醒来天再红了。游戏后来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，那阵子我连游戏又不必打。时间过得比以前快，今天跟今日也没变化。你认为自己没做什么，几小时就过去了。

　　夜里我放歌曲，听朴树的《活着》、《平凡之路》。手机里看世界新闻、国际局面，看多了心里会得到一点满足。虽然看那些无法应对现今的难题，但我劝自己，你从不同层面获得的知识，也是个人成长的一部分。我们不是为了工作而生存，我们是为了更好的思维这个世界去生存的。

　　终于醒来以后，我一直梦到，梦见自己从沮丧的状况上走出来了，生活是一个新的人生，工作只是新的工作。这比现实有趣多了，我又不能够醒回来。

　　这些话我又没有地方说。这些想法你如何到和他人说，说我已经混的挺差。何况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，你和他讲你的难受，是在让他们倒垃圾。

　　除非是你这个状况，你来作一个采访，愿意到倾听，对我来说是一个疗愈的过程。我可以知道一下你的作息吗，会扰乱你的生物钟吗，最近两次可能又谈得很晚的(编者注：主人公讲这句话的时间是凌晨4点30分)。

　　

　　我在游戏市场，2019年，因为种种因素，行业不是太景气，很多业内的同事却转行了，我也想试试。通过一些人脉沟通，我到见了几个不同领域的高管，都是互联网在不同产业的落地，有做教育的，有作智能物业的。有些看了简历，就没又深谈。我在游戏这行作更久了，用人单位能优先选用有经验的，人家怎么会通过简历相信你要作呢?

　　正常来说，到我已经这个时期，该作的是创业，否则就要离开一个螺丝钉。可是就游戏市场而言，过去几年它演变的十分快，经历了一波资本热潮，那时很容易拿到钱，立个山头开始做，但目前热潮过去了。

　　我在一个招聘网站买了会员，可以让简历发给系统里的大部分猎头。很快有十几个猎头给我打电话，但是一谈就会有点尴尬。上家公司的三年，作为老板我作的是总体上的把控。但猎头招人，招的是公司需求的一个螺丝钉，或者某一个面向。

　　我上拉勾看招聘职位，大部分都只想要3到5年的经验。也就是说，需要是一个年轻的、干活的人。我解释互联网是一个很前沿的市场。对于新事物，它一定要有新鲜的脑。到了35岁，人的态度普遍特点，同时需要肩负养家、照顾小孩的社会责任，这些常常占有能在工作中投入的精力。从公司视角来说，为什么不招年轻人呢?年轻人便宜、热血、有精力、好管理。

　　当然，不是说经验对这个领域不重要。年轻人拥有的是“抖动能力”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更强，而有经验的人能利用统筹安排，让人们按正确方法抖动，实现最大效益。可是，所有人都在变老，统筹的位置都没那么多。

　　常有人好奇，互联网公司的中年人都去哪儿了?从我旁边的状况来看，一些人在35岁前创业成功以及项目顺利，实现财务自由，或者作了老板或创始队伍的核心成员。也有人留在大厂或创业失败，这一类人普遍压力却很高。也有转行的，看哪个会赚钱，卖保险，或者开个奶茶店。

　　但你到和年轻人说，做互联网35岁是个槛啊，你不能这么和他说，他也不会信。因为互联网带来的就是变数。有些行业最稳固，未来是可以想见的。互联网是高风险高收入，毕竟她很有可能给你达到预估的回馈。

　　

　　我有一位事业有成的男性同事。一次它宽慰我说，现在社会开放了，大不了把家务做好，让你妻子养你，没多大不好。我说我虽然是个女人，这样的事我接受不了，我要我媳妇也不行。

　　过去在创业企业，工资下降也不见涨，我妻子就劝过我，薪资跟地位不匹配，这样下来不行的。她说你听我们公司那个谁，你明白他拿多少钱吗，你认为你比他差吗?

　　在普世价值观里，男人去了这个年纪是该变成一些事。前段时间过生日的时侯，我就问自己，你今天终于是这种一个年龄了，接下来的时间是最宝贵的。你35岁到40岁，你要让这两年的时间用在哪个地方，实现什么效果呢?你的选择能决定你里面的路。

　　刚失业不久，我说过一家公司，对方开出了三万二的薪水，还有两万多期权，我认为会接受。回去和我妻子一说，她认为也是低了，最少要有三万五，叫我先别答复他们，再商量一下。过了一个周末，对方告诉我窗口期过了，这个机会就没了。

　　爸妈给我打电话，会随便骂一句，不行就回来。我家在北京，我显然做过最坏的准备，比如真的由于这种问题，离婚了并且怎么样，我让郊区的楼房卖掉回老家，你能有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，过安稳的人生。

　　在我心里最深处，这是我很能作的选择。可我不能这么作。因为她就再次让你全部的历程划了句号，把你跟你过去的一切彻底割裂了。你可以说那我之后再回去，但是安稳的觉得只要落地，你就很难再改变。它有点像是说，OK，那我认命了。但我的社会属性决定了，我是不能认命的。

　　

　　失业两个月后，我妻子带回一只猫，朋友发给她领养的。她说你一个人在家，可能很孤单，给你找个伴吧。后来它叫我带狗到剪毛、看医生。到了结账的之后，我有点不知所措。我不能跟别人说，这个钱不是我来付，我把我妻子付给你。我回去也无法和我妻子说。她似乎不会意识到，我对于这个家里的女性人物，养猫的压力仍得由我来承担。

　　我跟我妻子在一起六年了，她是北京人，在互联网公司打工，月薪两万多。家里出总价给它买了房，她自己仍房贷。我要我不能白住，也能做贡献，就分担了装修费和家庭生活的一同收入。一起生活，双方能天然有一种价值观，就是男生对女性能包容，要到作那些有所牺牲的一方。

　　有次它半开玩笑地问，为什么你不让我钱啊，你听他们的老婆常常让学生钱。我说我不是一直在花钱嘛，我说我让你算算账啊，接着拿纸笔列了一个单子：超市采购、外面上班、车险、修车费、物业水电、出国旅行、各种网购消费...她一看，说仍真是这样，就没又和我提过这事了。

　　从前我不觉得这种的经济分工有问题，失业之后又不一样了，我能对一些小事特别脆弱。有时候我做完饭，她没吃好，会又些个三四十块的外卖，比我一周做的却能贵。可它用的是自己的钱，不过是想吃更好一点。困境是我见到的，我不能拉着他们一起过苦日子。

　　失业七个月后，她有了一个假期，要到加拿大考潜水执照，希望我要陪她到。一看到这个，我脸好痛啊。我认为我对于一个男人，其实很害怕的。我都这么了，有多大资格高消费?但你能使它一个人出国吗?难道不需要陪着她吗?最后我也是到了，可是内心仍然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况，一面很有压力，一面又由于这些压力而最能得到逃离感。

　　到了当地，她去做练习，我骑着*敏*感*词*闲逛。经过一座长桥的时侯，视野瞬间特别宽阔，左右各是一座岛，还有不少很破的小房子。那其实如同30年前的国外乡村，让我在一瞬间突然想起了沮丧的真正生活。再看看这里的她们，他们看上去生活得又很高兴的，不象都市人比较焦虑。

　　我是不太能开得了口，把自己的心里戏说出来。她也就很难对我的境况共情，只发现我的颓废。

　　有天她对我说，我有话想说，但这个话说回来非常伤感情。我说，如果是这种就难怪了。过了几天，我在房间做着饭，她就会对我说，要不你拿走吧。什么时候你找到工作了，你再来找我。

　　我曾经有点尬，不知道该站在那里也是坐在哪里，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。我跑去厨房晾衣服，她追出来说，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是吧。我答应，可以啊，那我周末就搬走吧。

　　她也有些尬，走开了，这件事没有再提。后来的一周，我状态十分差，脸色不难看。她和我理解，说那话是为了鼓励我。可我不觉得哪是激励，那是在再次摧毁一个人。

　　又过了几天，我心情爆发了。我说我又这么了，你了解我已经是什么样的状况吗?我交电费的之后，我都是十块钱十块钱的到交，没有了我再去充十块钱，没有了我再到充十块钱。我说你了解目前也有好多电吗?马上能停电了。

　　

　　第二天，我最意外，因为我收到一份外卖。具体哪些菜我忘记了，但我记得有一盒米饭，挺满的。她问我收到了吗?我说收到了，我说这是我如此久以来吃的更饱的、最好的一顿午饭了。接着第二天她也喊了，第三天也叫了。

　　关系加剧了一阵，可我的状况没有变化，我们也是能生气。一次闹到它最伤心，说想分手，拿出手机搜一下，下载了一个文件，两个人填一下。第二天中午，在它公司楼下，我俩再次闹得不可开交。她说能打印那个文件，我说你到吧，她就打印了。接着我们到这里一个餐厅用餐，聊到这些过去的冲突，她心情一上来就签了字，我也跟着签了。接着她说，你为什么不拦着我?

　　我们里了车，吵着想到民政局。突然“咣”的一声，车晃了一下。我俩下车到听，发现是中间一辆货拉拉开出来，货柜侧门没关好，在车开出来的之后一下子张开，把我们车的后尾灯让敲了。

　　现在出车祸了，离婚这事终于被一个外力打断了。得报警啊，走保险啊，民政局不能去了。看到这个，她转过头来冲我笑了。

　　

　　到了八月，我看到自己再次没办法了，就去找了几个朋友。这几个朋友是属于你所谓的人脉，但也有你最不能到麻烦的哪一类人脉。我说给我看一下，确实是没办法了。赶上很巧合的机遇，联系里一家行业内的小型创业企业，刚好有一个高管的需求。对方立刻打电话给我，我可能也是有点迟疑的。薪资比我的价格低了一万多，并且公司在深圳。

　　接受这个岗位就意味着两地分居，我妻子一开始是拒绝的。后来商量下来，现状就是这样，没有更好的选择。我说我到试个错吧，先到做半年，看我在这家公司会有哪些发展。

　　九月底我去了深圳，拿着个行李箱，背着个包，好像回到了刚毕业的之后，离开了大学，要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工作。深圳是我最熟悉的地方，但也是能有一种人在旅途的觉得。

　　我的住所在一个公寓上，类似酒店那样的大开间，价格是四千块。阳台里有一个小房间，还有洗衣机，对我来说足够了。我到商场购置生活用品，买的之后仍然有点开心。你心中明白一切是没这么好，但重新开始就会产生一种兴奋的觉得。

　　这只是我最终来北京的缘由之一。对我来说，眼下最重要的是走出浑浑噩噩的状况。人为什么不高兴的之后就要到旅行呢，换一个环境，就可以激活一些东西。也正由于放弃北京，你需要意识到，这对你是个巨大的转折。你将要付出了如此大的损失，就需要投入去接下来要作的想法里。

　　

　　现在这份工作，正常来讲是九点半到六点半，实际上从来没有正常过，晚点就拖至十一二点。周六下午要上班，周日我就在家吃饭、恢复体力、收拾屋子。有时我能到朋友家喝个饭，有时他能带着儿子来看我，跟我一起打游戏。

　　跟他们打游戏看重输赢不一样，我看重的是感受。过去这一年，我常玩模拟城镇，决定河岸和陆地、划分功能区、建天桥、定位地铁站，立刻会在画面里发现一个视觉上的体现。看着一个城市在自己手上成长，就会得到一种满足感，这跟我的里一份工作更像，就是在规划全局。

　　新工作的内容，和我曾经作的想法差别很大，不再是总体把控，我只负责某个环节。但我变成没这么紧张了，耐受力强了不少。加班就上班，没多大问题，我知道这远远算不里更糟的人生了。

　　每月两万多工资，我的平时花销只想要五六千，除掉房换房贷，然后拿走一万给妻子，她也拿起七八千，一起作为我们的家庭储蓄。我在深圳的人生不是太宽裕，但由于诉求没这么强，我认为自己过得还不错。

　　我要在将来半年好好调整，如果半年后得知没这么好，再回北京，我的情况是不一样的。如果发展得好，也必然大家又来北京。重要的是，我要利用现有的工作获得更多的信息，找到未来去作任何想法的可能性。也许一段时间后，我能跳出来，那肯定是我在这段日子里找到了我的期望。

　　我相信，一定能有期望的。